Who's that？

金俊秀這天上的早班，下午四點站在大門口不遠處的小報攤上等鄭允浩。美女姐姐丟下鄭允浩下去了。
金俊秀看著門口忽然出來那個美艷的毒物，心裡一嚇連忙拿報紙擋住臉。美女走過去，一把掀開金俊秀面前的報紙。
我看報紙，不礙你事吧。金俊秀說，還想轉身。
蛋糕給我，我給你帶上去。美女說話了。
嗯？金俊秀看著自己手裡的蛋糕，結巴：干嘛？我是給他的，給那個，他的，給……
給我們隊長的我知道。美女姐姐瞪他。
哦，嗯。
你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金俊秀搖搖頭。他不告訴我。
想知道嗎？
金俊秀靦腆地點點頭，臉還紅了。
鄭允浩。記住了，你喜歡的人叫鄭允浩。
金俊秀口中念了一遍。
以後別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了。
金俊秀臉又紅了起來：我知道，我已經找到個工作了。不然——
美女擺擺手，你別在這裡等著了。對他也不太好。回去吧，私下裡再找他。
金俊秀這時才覺得那美艷的毒物毒素慢慢退散，只剩美艷無比。當然他不動心，他心裡掛念的還是裡面那個毒素不知何時發作的美人。
這對金俊秀來說是一個轉折點，雖然這個轉折點並不是鄭允浩帶給他的。金俊秀一路默念著鄭允浩鄭允浩鄭允浩就到了鄭允浩的宿舍，他發現現在自己的活動範圍小得可怕，他的心中除了鄭允浩就沒其他了。

這天鄭允浩到家很遲，其實已經凌晨了。金俊秀坐在台階上，頭靠著牆壁睡得很香。
喂。等不到我就回去啊，誰叫你這麼傻等的？
金俊秀呃了一聲，顯然是被驚醒的。站不起來，腿腳有點麻。
允浩啊。
自那個美女姐姐告訴他他心上人的名諱之後他就直接叫他允浩了。鄭允浩也沒想到會被自己的同事賣掉，對金俊秀的稱呼只能無奈。
允浩。金俊秀又叫了一聲。
嗯？終於覺得厭煩了？鄭允浩開了門，開燈。乍來的光線很刺眼，金俊秀連忙拿手遮在眼前。
沒有。金俊秀搖頭說道，我自己不自量力。
鄭允浩脫了鞋子，看著他。進來吧。忽而想到那次的帳篷事件，又閉口。

金俊秀蹭了進來。昨天晚班，今天早班，我坐那兒有點困就睡著了。
鄭允浩沒反應，坐在床邊抱著膝蓋。
你，不高興麼。金俊秀小心問。
鄭允浩眼皮有點耷拉，看著地面。
能說嗎。金俊秀問。我沒有其他意思。
抓了兩個嫌疑人，卻不交代問題。鄭允浩慢慢開口，還剩不到半天時間了，估計，該要放人吧。
鄭允浩說完，看著金俊秀。金俊秀明白了，說，我幫不了你。
哼。鄭允浩忽然笑了一聲，充滿嘲諷意味。金俊秀窘迫地站在那裡，看著自己腳尖。

我給你跳一段舞看看吧。金俊秀說。見鄭允浩抬起眼睛，便移到屋子裡那盞吊燈下。橘色的燈光照下來，很應景。
金俊秀立起身體，收腰，挺胸，踮起腳尖，雙手握於身後。
左腳抬起，落下，腳尖踏地，傳來不太響的啪的一聲。
接連右腳。
金俊秀很認真地踏了幾下，抬頭，見鄭允浩正在看他，問。你知道這是什麼舞種嗎？
鄭允浩眼睛轉了一下。踢踏？
金俊秀笑，叫佛朗明哥。
嗯。鄭允浩點頭。
得到了回應，金俊秀又跳了起來。手臂在半空中輕輕揮舞，像繞著圈兒。每一個轉身，看似柔軟卻堅強有力。還有腳上的動作，讓人誤會成踢踏的快速節拍，在金俊秀那雙不適合跳這個舞的運動鞋的演繹下，不清脆但卻絕對清晰。
金俊秀停了一下，仿佛是跳出了感覺，口中哼唱起來，在屋子裡輕輕起舞。
或許他的身軀真的很適合跳舞。柔軟卻有張力。鄭允浩看著金俊秀，好像看到的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金俊秀，而是舞蹈教室裡或者是舞台上那個讓人矚目的金俊秀。
金俊秀做了一個收尾動作，立在頭頂瀉下的燈光之中。有點喘。
鄭允浩鼓了幾下掌。
好看嗎。
鄭允浩點點頭。不錯。
那你心情好一點沒有？
鄭允浩低下頭去，沒回答。
如果有音樂，我再換一下衣服鞋子，效果會更好。金俊秀說道。

鄭允浩笑了一下。忽然間沒了對話，空間裡寂靜起來，死水一般沒生氣。金俊秀移到一邊，靠著桌子。
你怎麼都不說話？允浩？
你要我說什麼呢。鄭允浩問。
也是。金俊秀答道。
我小時候就愛看我媽媽跳舞。她會跳這個，我喜歡看她，穿著火紅的裙子，在舞台上旋轉。
我們經常從這個城市到那個城市，輾轉於各個酒吧歌舞廳，靠媽媽跳舞的收入維系生活。我跟媽媽說，我也要去學。媽媽說，等有錢了就送我去。她也教我。教我簡單的動作簡單的曲子。
金俊秀哽了一下。
但到了另個城市，她卻離開了我，就在我的面前。我站在川流不息的路上不知所措，我使勁推她使勁叫她但她再也不會醒來。
那年我八歲。
後來我就無處安身了。
不久我被一個男人帶走，他教會我偷東西。每天要給他一定數目的錢，否則，就沒飯吃。
那個時候我很想媽媽。
有一天我鑽到一群圍觀雜耍的人群間，偷了幾個錢包。但隨即我停住了。裡面那個男人在跳舞。就在跳這個，那時我立刻想到媽媽了。我乞求他教我跳舞，乞求他帶我一起走。
我如願了。我跟著有他的那個雜耍團四處討要生活，但我沒覺得累。
我叫他干爹，但干爹是個——，就跟我一樣的人。
沒幾年我又離開他。他老了，回老家去了。
金俊秀斷續說完，看著自己的腳尖。

眼淚汩汩地朝下流，金俊秀不想讓鄭允浩看到，於是只用手在臉上摳了摳。但鼻腔忍不住抽泣，有哭聲。
最終忍不住，低頭大哭起來。
鄭允浩站起來，拿了條毛巾給他。
金俊秀擦了擦，還是用衣袖遮住臉。
你，能抱抱，我嗎？金俊秀說。
鄭允浩把他手裡的毛巾抽了去，扔到桌上，隨即抱住他。金俊秀也沒想到，只覺得這個擁抱彌足珍貴，於是緊緊擁住，緊緊抱住鄭允浩的脖子。
我想媽媽了。


原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