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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俊秀的腿晃了兩下,站地,拍了拍手,說話了。我等了你好久。

哧。你到底要干嘛啊?鄭允浩看著面前那人露出得意的神色,不耐煩道。

你猜。金俊秀甜甜一笑。

神經!鄭允浩並未順他的意,罵了一句。甩手走開,又被金俊秀拉住。

鄭允浩!

說!要干嘛?

見金俊秀有點愣住,鄭允浩又說了一遍。你到底要什麼結果?

我要你跟我好。

誒?

我要你,跟我好。金俊秀重復一遍。見鄭允浩已經傻愣了,金俊秀拉住他的胳膊,說,跟我談戀愛,就這樣。

鄭允浩想摸摸金俊秀的額頭,手伸到半空又縮回去。想起金俊秀對他一直覬覦,於是可以理解了,想罵人,又知道金俊秀一向如此,於是只抽出自己被拉住的胳膊。

金俊秀,你要我說幾遍呢。鄭允浩說道,語氣不是不耐煩,他的眼裡金俊秀已經是一塊頑固不化的石頭,沒有點化的可能。

允浩,你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可以?

這個要試嗎?鄭允浩加重了語氣,盯著金俊秀,像從來沒看過這人一樣。

為什麼不可以?金俊秀追問。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終是誰都沒有退讓。

金俊秀,我們真的,沒可能,我也不想試,你再糾纏下去只有一個結果,我不會再理睬你也不會再管你。這話我今天再說一次,以後——

不理睬我?金俊秀插口,是不論我做什麼都不管嗎?我不相信。

那就隨便你吧。鄭允浩淡淡吐出這幾個字。

這晚鄭允浩沒有睡著,大腦皮層處於興奮狀態。他總覺得樓下站著個人,那人帶著行李,坐在花壇邊上,可能手上還夾著一支煙。掙扎了許久還是下了床,小心拉開窗簾就著臥室的窗戶朝樓下瞥了幾眼,屋裡的燈是不敢開的。樓下,清清楚楚一個人影也沒有。

於是鄭允浩又想著,什麼時候該把手機號碼也換了,再可能,就悄悄換個地方住,徹底斷了那人念想才行。想完這些事情,還是睡不著。摸到枕頭下的手機,才發覺早已進了一條簡訊。

——開門。

簡訊是近十點的時間進來的,現在已經是零點以後。鄭允浩刪了簡訊翻了個身,躺下不到十分鐘起身下床,開了門。

樓道裡的台階上坐著個瘦小的黑影。見房裡透出傾瀉出來的燈光,黑影站了起來,眼神耷拉,仿佛准備迎接鄭允浩的呵斥。

沒地方去?鄭允浩看到了金俊秀腳邊那個行李包。

嗯。金俊秀如實點頭。

怎麼個意思呢?要我收留你?

金俊秀沒任何表示。

金俊秀,我收留你不是不可以。但我也知道,這就等於又給了你希望,可是我已經跟你講得很清楚了,我跟你不是同個類型的人,我會找個我喜歡的女人戀愛、結婚、生子,無論怎樣,不會是跟你一起。

鄭允浩說完,看著金俊秀等他回答。鄭允浩已經設想到了金俊秀的反應,無賴吧。

我跟我的媽媽我的干爹,都是在外面賣藝維生,他們是樂觀的人,我在他們身上只學到了一種精神,——堅持。我的媽媽,在最困難的時候都未將我送走,你可以說那是因為血緣關系,但她最愛給我說的話就是,明天就會有好日子。我的干爹,那個不被雜技團裡其他人容納的異類,認真地教我每個動作從不放棄,因為我喜歡跳他總說我會比他出色。今天我也是一樣,既然我認定了你我就會堅持下去。如果你明天舉行婚禮,我保證我從今晚開始就消失掉,不會在你眼前再出現更不打擾你的生活。可能還在這個城市,也可能到處流浪,但,絕對不會在你眼前出現。金俊秀說著,聲音有點哽塞,頓了一頓,繼續:那麼我現在問你,你明天舉行婚禮嗎?如果是,那我就離開了,如果不是,對不起,我會堅持下去。

鄭允浩搖了下頭,表情無奈:金俊秀,你知道我不可能明天結婚才這麼說吧。你要知道,我就算被你感化也是同情你,那不是你要的那種愛情。

金俊秀也搖頭:沒關系,我相信我能有個好結果。允浩,你現在只需回答我,你明天會結婚嗎?

金俊秀!

回答我。

鄭允浩深深呼吸:你知道的,不會。

好。金俊秀點了下頭,笑了。笑得很開懷,好像已經勝利一般,好像得到愛情一般。眼睛還溢著眼淚,此時已經綻出光彩,在灰暗的樓道裡亮晶晶的,晃著鄭允浩的視線。

你休息吧,我走了。金俊秀說,我答應你,我會找個事情做,在這裡也一樣。你休息吧。

你能去哪裡?

鄭允浩見他邊說邊拎起行李,問。

金俊秀沒回頭,說。今晚先找個旅館睡一夜,明天找工作找地方住。

鄭允浩看著樓道裡的燈亮了,又滅下去。回到臥室的窗戶邊,撩開窗簾,那人拎著行李慢慢地朝路燈走去。

於是鄭允浩失眠了。

鄭允浩一連六七天沒見著金俊秀,換做其他人他會忘掉,但是金俊秀就不行了。鄭允浩總是聯想到他偷了東西被人打個半死,然後沒有救助於是奄奄一息。又安慰自己金俊秀這麼多年來平安無事健康好動還有一般人沒有的取向便認定他是堅強的雜草。

他忽然想到了一首歌,叫做野百合也有春天。只是這個春天,他不會給。

這天開過會後鄭允浩下班正常,便發了個簡訊給金俊秀:這些天你到底在干什麼?

鄭允浩只能想到金俊秀會無賴地回復我在想你之類的,卻沒料到一連幾個小時沒有回應。這對金俊秀來說還真是奇跡了,他不是一向無賴的麼。

於是鄭允浩一發不可收拾地想到了奄奄一息的金俊秀。或者在垃圾場,或者在碼頭,或者在倉庫。斑駁的血跡,污髒了的臉。

金俊秀夜深了才趕了過來,拎了個白色快餐盒,敲開了鄭允浩的門。一股鹵燒香味。

鄭允浩剛洗完澡,見是一身汗膩的金俊秀,情緒上安慰過境很快又迅速轉為鄙夷了。

這麼晚。

金俊秀沒等他邀請就進了屋裡。

你一定是想知道我做什麼是吧?我給你帶了東西來吃。

鄭允浩就見金俊秀進了客廳,丟下快餐盒,轉身進了廚房拿了雙筷子出來。

掀開袋子,那股味道更加香飄四溢。金俊秀撥開了那盒東西,對著鄭允浩說。

你來嘗嘗,我特地加了一點醬汁。皮應該是脆脆的,肉也應該嫩。

鄭允浩站著沒過去。

來啊。嘗嘗啊,我專門為你做的醬汁烤鴨,你要喜歡吃我以後經常帶點給你。

鄭允浩過去,欲接過金俊秀手裡的筷子金俊秀沒讓。夾了一塊腿肉用手接著送到鄭允浩嘴邊。

張口。

鄭允浩說我來吧。

吃這一塊就讓你自己夾。金俊秀笑眯眯地說。

鄭允浩張了口,咬住那塊肉一仰頭含進嘴裡。有股甜汁,皮也香脆。肉嫩得入口即化了。

金俊秀一臉期待的表情看著鄭允浩:好不好吃?

鄭允浩看著他,稍許點了點頭。

金俊秀很高興。將筷子塞進鄭允浩手裡:你吃吧。

鄭允浩接了過來,慢慢朝嘴裡塞了幾塊。

我到一個鹵燒店做學徒了,可累,不過錢還可以。金俊秀說。上午八九點就開始忙,一直到晚上八九點。

是挺累的。鄭允浩說。

好不好吃?金俊秀又問。

好吃。鄭允浩回答。你住哪裡?

就那個老板家裡,他家有個廂房,我住那兒。你說好吃就行了,我做好都沒嘗就帶給你吃了,以後我經常帶給你。

別帶了,拿別人東西不好。鄭允浩說。

沒事。金俊秀低下頭。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你喜歡吃就行了。

鄭允浩放下筷子。金俊秀收好了放進廚房冰箱裡:明天熱一下還能吃的。

嗯。鄭允浩在外面應了一聲。

兩下裡又沉默了。

你要是個女人,可能我真接受了。許久鄭允浩如是說道。

金俊秀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

你這麼沒結果的堅持下去我也……

不說這個!金俊秀連忙截住他的話。不說這個掃興的。

那說什麼?

金俊秀掀開自己衣領,一股煙火氣,還有汗浸濕的味道。

洗個澡去吧。鄭允浩說。

嗯。

這個澡洗的時間特別長,因為金俊秀在克制自己不去想些有的沒的。克制住大腦就能克制住下半身,金俊秀擦干淨水,開了門。鄭允浩拿的睡衣,齊整地疊好放在衛生間出來的台子上。

你去睡吧,我看會兒電視。鄭允浩轉過頭來對金俊秀說。明天早上回去不就行了嗎。

嗯。那我也看一會兒電視。金俊秀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睡衣,不是自己的,總歸有點大。

盤腿坐在沙發上,心潮澎湃。金俊秀總覺得自己的呼吸重且急,像是缺氧了一般。坐著也極不自然,仿佛鄭允浩是一簇火,而他自己,就是個線性子。

當然電視劇沒看進去。鄭允浩轉過頭,只見金俊秀面紅耳赤,撫耳弄鼻如坐針氈。

困?困睡床上去吧,我就在沙發上將就一下。

允浩。

聲音忽然就沙啞了,金俊秀清了清嗓子,咳咳。

嗯?

允浩,我想——

金俊秀咽了口口水,拉過鄭允浩的手臂。給我倚一下好不好。

鄭允浩沒推辭拒絕,只伸著手臂,僵直著半邊身體給他靠著。

能感覺金俊秀的心跳,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聲落在手臂上,清晰無比。鄭允浩轉過臉,就看見金俊秀頭頂的頭皮,蒼白得發青,還有洗發水的味道,在鼻前繞來繞去。

金俊秀仰起臉,與鄭允浩四目相對。

允浩。

金俊秀直起身體,左手臂忽就繞了上來,勾住鄭允浩的脖子拉低。

允浩你寂寞了是吧,不然不會發簡訊問我干嘛是吧。

清了嗓子的聲音聽來還是沙啞,但金俊秀顧不上了,拉低鄭允浩的脖子,湊上嘴唇。

金俊秀——你不要這樣——鄭允浩推了推緊靠自己的那人,很明顯推不開。

把我當女人吧,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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